琥珀眼睛的野兔10—艺术之丘

给我一点薄利,给我们,犹太人一点生存的薄利。

不只是雷诺阿厌恶犹太人。1880年代,一连串金融丑闻已逼近新犹太金融家的门前,而伊弗鲁西家族则成了箭靶:

「谁能阻止这些人继续胡作非为?照这样下去,法国很快会沦为一片荒原……这些人是粮食的投机者,他们是犹太人,是巴黎伯爵的朋友……贵族区所有沙龙的座上宾;他们是伊弗鲁西,从事小麦投机事业的主要犹太家族」。投机买卖和钱滚钱被视为犹太人特有的罪恶。锡安主义的辩护者赫茨尔(Theodor Herzl)以理想的借口朝向来充满热忱的富有犹太人募款,却在一封信里粗鲁批评「伊弗鲁西家族是投机者」。

伊弗鲁西家族确实握有相当的权力,在一场金融危机中,伊弗鲁西兄弟退出证交所,因而造成市场一阵恐慌。在另一场金融危机中,他们针对俄国集体屠杀犹太人一事,威胁要让粮食大量涌入市场,此举也引发报章杂志的热烈报导:

「犹太人知道如何运用手上的武器迫使俄国人停止迫害犹太人…他们可以在十三天内让俄国股市下跌二十四点。你敢碰我们同胞一根寒毛,我就让你少一卢布,自己看着办吧!米歇尔.伊弗鲁西表示,他是敖德萨的家族领袖,世界首屈一指的谷物交易商」。简而言之,伊弗鲁西家族非常富有,高瞻远瞩,并且对犹太人的遭遇绝不袖手旁观。

德鲁蒙是反犹太日报的编辑,俨然成为出版界的意见领袖。他告诉法国人如何分辨犹太人:犹太人两只手大小不一,以及如何对抗该种族对法国所造成的威胁。1886年,他的《犹太法国》出版第一年就卖出10万部,截至1914年已累计印刷200万部。

德鲁蒙认为犹太人是天生的游牧民族,因此他们不觉得自己亏欠国家。查尔斯及其兄长是来自敖德萨和维也纳的俄国公民,鬼知道他们究竟来自何方,毫无疑问他们只顾及自身利益──他们以法国货币从事投机,藉此过滤法国生命的血源。

伊弗鲁西家族当然认为自己属于巴黎,但德鲁蒙可不这么认为:「犹太人从欧洲各地的犹太人居住点倾巢而出,如今成了许多代表法国辉煌历史宅邸的主人…罗特希尔德家族无所不在,他们在费里耶和沃德瑟内…伊弗鲁西家族在枫丹白露,在弗朗西斯一世的宫殿」,德鲁蒙嘲弄伊弗鲁西家族从「默默无闻的探险家」迅速攀升到社会上流。

类似的抨击数不胜数,无非在威吓的大方向及令人恼怒的细节之间粗暴打转。伊弗鲁西家族一再被提起,彷佛玻璃展示柜被打开,家族成员被一个个抓出去当众侮辱。我知道法国反犹太主义的概况,但这类详细描述读后着实令人作呕,他们的日常生活时刻遭人解剖。

查尔斯受到公开嘲弄,说他「操纵文学和艺术的世界」,并诋毁说他在法国艺术界有权有势,却只把艺术当成商业。《犹太法国》一书的几名作者同时表示,查尔斯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黄金。犹太人不了解土地或国家,他们只想携带、买卖易于熔化,运输及可塑性高的黄金。

对犹太人来说,拥有土地仍是相对崭新的经验:因为一直到革命后,犹太人才拥有完整的公民身分。根据某些评论者所言,犹太人被认为是不具备完整能力的人。在《忠于本色的雅各布先生》(Original Mr Jacobs)中有一段冗长的评论提到,只要看看伊弗鲁西的生活方式就知道了:「对小古董和零碎杂物的喜爱,或者是犹太人对财物的热情,通常都和孩子气有关」。对巴黎的犹太人来说,保护自己及家族的荣誉日益艰难。

1891年10月,查尔斯带着根付前往位于耶拿大道的新家。十一号住所比蒙梭街的伊弗鲁西宅来得宽敞,外观却朴素许多──没有蜷曲的家族标记,没有石瓮。这栋宅邸如此壮观,反而更容易让人忽略。楼层间距更为高挑,意味着房间更宽敞,查尔斯和兄长伊格纳斯搬到这里已是他们的寡母离世后三年的事。这个地区处于战神广场北侧,而艾菲尔铁塔才刚刚矗立于此。这是个理想的居住地点,人称「艺术之丘」。

查尔斯的品味不断改变,他对日本工艺品的热情也逐渐退烧,但这股风潮遍布广泛,以致于1880年代几乎每个法国人家里都收藏日本工艺品。这些收藏品如今被当成小古董,犹如灰尘般在各处闲置的平台上尽皆可见。大仲马在1887年写道:「如今一切都是日本风格」。

左拉在巴黎郊外的住所里充斥日本物品,看起来有点荒唐。当日本工艺品成为主流,当广告栏上摇摇欲坠的脚踏车或苦艾酒海报像极了浮世绘版画,人们更难指出日本风格的独特之处。但此时仍然有一丝不苟的日本艺术收藏家,包括吉梅,他就住在隔壁,并且艺术史也不再像十年前那样混乱。龚固尔出版了葛饰北斋和喜多川歌麿的研究专著,宾格(Siegfried Bing)则发行《日本艺术》(Le Japon Artistique)月刊,然而他们不再遵循查尔斯时尚圈中犹如宗教狂似的风潮。

普鲁斯特记录下这一转变的时刻,地点就在斯万的爱人,亦即盛名欠佳的欧黛特的客厅里:「面对十八世纪力量的入侵,远东愈来愈后退…现在,欧黛特鲜少穿和服出来见客,反倒常穿明亮宽松的丝质华铎(注5)风格家居服」。

查尔斯身为评论家、收藏家兼管理者,也注意到人们对异国兴趣的转移。一名记者写道,查尔斯「渐渐疏远日本…并且愈来愈转向十八世纪法兰西帝国时期的艺术品,而且他收藏了一些最高等级的作品」。

查尔斯在年近四十五岁之际开始偏好帝国风格画作和家具,原因似乎不是单纯因为要创造新生活的整体样貌,更是要主张核心的法兰西特质以及适切的归属感。或许如此一来也能在彼此排挤的异端和查尔斯做为品味仲裁者的权威生活间纳入更多的空间,帝国不是罗特希尔德风格,也绝非犹太人风格,它属于法兰西。

注5华铎(Jean-Antoine Watteau,1684-1721):洛可可时代法国重要画家,画风华丽同时流露忧郁。画作中的女性通常身穿如布袋般宽松的长袍,因而称为华铎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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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级巨大—18世纪中后期正守牙雕根付大虎(附正守亲笔俳句二通)

 

 

投稿者:

明珠

明月在天,清辉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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